馬斯克的星空大海背後,是「有毒」的工作文化

新聞媒體 2024-01-22
馬斯克的星空大海背後,是「有毒」的工作文化

馬斯克可能是全世界最擅長「畫餅」的老闆,他承諾要改變世界,解決氣候變化問題,把人類帶上火星,用 AI 揭開宇宙本質,還要拯救人口危機,從自己多生孩子開始。

馬斯克並非只說夢話,很多目標都階段性成功,員工也心甘情願跟在他身邊,一起為夢想窒息。但就像安徒生童話,員工也會被幾十層床墊下的豌豆堵得難受。 遠大前景下不舒服的「細微末節」,讓他們無法再忍受馬斯克。

近日 SpaceX 被聯邦機構「美國國家勞工關係委員會」指控,因為批評馬斯克的公開信說 2022 年非法解僱八名員工,是幾位員工起草並在公司傳播,呼籲 SpaceX 和馬斯克公開發言「割席」,請公司完善防騷擾制度。

員工並非故意自找麻煩。2021 年,四名 SpaceX 員工指被性騷擾;2022 年馬斯克本人被報導騷擾空服員並以 25 萬美元和解,他否認說是「政治陰謀」,又在 X 拿這件事開生殖器官玩笑,引起員工和網友不滿,罵他和川普是同樣貨色。

公開信因此誕生,但結果不圓滿。

SpaceX 總裁 Gwynne Shotwell 制止信件傳播,幾小時就抓到兩位員工批評,第二天解僱五位員工,因他們分散大家寶貴的注意力:「請專注工作和 SpaceX 的使命:盡快將人類送上火星。」另一位副總裁也在幾天後員工會議批評公開信是「極端主義行為」,表示這是馬斯克的公司當然可為所欲為,如果員工不認同老闆就辭職吧。

SpaceX 問題不只 CEO 言論和性騷擾,更令員工心寒的是糟糕的工安措施。路透社公開紀錄統計,從 2014 年後 SpaceX 六處製造和發射場地,至少有 600 起未公開工傷,一人死亡,一人昏迷不醒,還有多人傷殘。2022 年某工廠工傷率為 4.8%,是業界平均六倍。

這些數據多來自第一線工人,路透社認為 SpaceX 有「系統性問題」,操作流程不嚴謹,工人也沒有足夠保護措施,經常處於培訓不足和過度疲勞環境。如焊接工人在未開發的墨西哥灣海灘搭帳篷,每週工作 6×12 小時,頂著近 38°C 的酷暑,不舒服就打點滴,好點就繼續工作。如果颳大風,為了不影響工作,主管會關上帳篷切斷通風,但沒有保護肺部的呼吸器,工人只能呼吸充滿有毒粉塵的空氣。

SpaceX 不重視安全的主因,和捂嘴寫公開信的員工類似:降低成本,加快速度,儘快登陸火星並拯救人類。如果影響效率,員工安全都能犧牲,這也和馬斯克觀念有關,身為規劃藍圖的 CEO,安全不是他的首要考量,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安全,常展現「巨嬰」那面。

馬斯克曾被拍到在 SpaceX 辦公室玩火焰噴射器,還露出得意的表情,員工都擔心他會燒到自己。更令人費解的是,因馬斯克討厭刺眼的安全黃色,SpaceX 加州和德州機器都塗成黑色或藍色,工人也不能在他身邊穿黃色背心,還得用紅色膠帶取代黃色膠帶。

馬斯克有時會被冠上反對官僚主義美名,他曾上 Podcast 時笑著說為了拿到發射許可,SpaceX 不得不抓一隻海豹讓牠戴耳機聽火箭音爆,證明海豹不會受火箭發射影響。

監管過度固然煩,但馬斯克的散漫不是普通程度。和移民火星比起來,安全問題和冒犯言論都無關緊要,工人只能負責自己的安全,為馬斯克夢想添磚加瓦,受傷後也只能拿著不多的補償離開,被辭退的八位員工之一就憤憤不平:

SpaceX 的火箭可重複使用,但製造火箭的人卻是耗材。

自律的捲王,糟糕的老闆

類似事件早年特斯拉也有。2017 年《洛杉磯時報》報導,特斯拉工廠 2015 年安全事故率比汽車業平均高 31%,與鋸木廠和屠宰場接近。特斯拉沒有反駁,只說這是汽車公司的成長痛,承諾改進,減少加班時間,聘請更多人體工程專家,將事故率降到最低。

對工安得過且過,和馬斯克嚴格要求員工截然相反。他對員工很簡單:他很上進,也要求員工一樣上進。馬斯克每週工作七天,每天努力睡滿六小時不然會頭痛,每年只有兩三天徹底躺平的休假,經常在辦公室過夜,半夜寄信給主管或主持工作會議。

巡視特斯拉工廠時,他憤怒開除答不出問題的員工;收購 X 扛著洗手槽走進總部後,員工從 7,500 降到 1,500 人。他反對遠距上班,2022 年 11 月 X 發文第一封全員工信,規定每人每週進辦公室工作至少 40 小時。馬斯克最喜歡的詞可能是「效率」,收購 X 後工程團隊大改後台,重建資訊流和排序系統,程式從 70 萬行減到 7 萬行,計算占用量減少 50%。他深感欣慰:「增加一行程式得一分,刪除一行得兩分。」

以辦公室睡袋照出名的 X 主管 Esther Crawford 曾被批是馬斯克的馬屁精,但 2023 年 2 月也被裁員。2023 年 7 月,她用 15 分長片回顧在馬斯克手下工作時的感受。

馬斯克入主 X 前,遲鈍、混亂、繁文縟節,幾個月構建一個功能又臨門一腳撤回。 馬斯克到了之後,X 說裁員就裁員,嚴格專案截止時間更逼員工不停加班。但矛盾的是,產品和業務決策幾乎只是馬斯克直覺,不自下而上,不經過 A / B 測試,不靠大量數據和專業知識,只是在 X 辦使用者投票,甚至向朋友和傳記作者尋求建議。

這導致馬斯克缺乏普通用戶視角。

▲ 使用者用造謠諷刺馬斯克。

2023 年 8 月開始,分享外部網站新聞連結時,不會有標題,有些使用者可能以為看到只有圖片,直接影響跳轉連結率和新聞網站流量。這更改就是馬斯克直接拍板,目的只「為了美觀」,他更歡迎創作者直接發文長篇內容,但他都不看傳統新聞了。最近標題又回來了,但字很小。

馬斯克上任後 X 假資訊氾濫頻為人詬病,因他裁撤信任和安全團隊大部分員工,又徹底改變驗證機制,將公眾人物才有的「藍勾勾」改成只要付錢就有。

就像 SpaceX,X 也是馬斯克說了算。離職的 Sheon Han 於《紐約客》撰文,公司已容不下批評馬斯克的聲音,以前他們可毫不避諱提到聯合創辦人或首席執行長的名字,高層也會機智回應,但當馬斯克變成老闆,質疑他就可以準備捲鋪蓋了。

這也是 X 前員工認為馬斯克管不好 X 的原因,他懂工程、技術、汽車,但不一定懂社群媒體,以及如何促進人與人聯繫和溝通,因他自己就不善溝通。沃爾特·以撒森的《馬斯克傳》,提到馬斯克的「惡魔模式」,是馬斯克另一個自我,當員工無法跟上他的節奏,他就如同暴君。

以撒森指出,這種方法只約 80% 情況有效,剩下 20% 就會出問題,導致員工害怕向告知馬斯克壞消息。離職的 Esther Crawford 也有類似感覺,她認為馬斯克很有趣,還有些怪癖,比如一遍又一遍講同樣故事和笑話,還可能瞬間從興奮變成生氣。「他大膽、熱情和講故事能力令人鼓舞,但他缺乏同理心很令人痛苦」。

讓人又愛又恨的科技界頂級網紅

哪怕離職員工也無法討厭馬斯克,甚至可說是愛恨交加。喜歡批評馬斯克的媒體同樣多年如一日,不停將馬斯克當成流量密碼。當 SpaceX 被推上風口浪尖,馬斯克也因《華爾街日報》報導陷入吸毒風波,說他在門檻極高的私人聚會吸海洛因、搖頭丸等非法藥物。馬斯克當然不承認,自稱定期接受藥物抽檢,說《華爾街日報》連當鳥的衛生紙都不配,暗示是主流媒體攻擊,而信徒也認為是傳統媒體打壓 X。

媒體喜歡報導馬斯克一言一行,員工對馬斯克感受複雜都很正常。因馬斯克看似胸懷大志,勇敢夢想未來,實踐「我寧願樂觀錯誤,也不願悲觀正確」名言。他在電動車、人工智慧、航太、網路通訊各方面的影響力,都扼住美國產業咽喉,連五角大樓都徵求他的意見。領英創辦人甚至說,馬斯克有時很像太陽王路易十四:朕即國家。

2012 年《Wired》採訪他,發現 NASA 官網竟然沒有登陸火星的時程表,讓他十分意外,還以為找錯地方,所以他決定自己做,2002 年就創立 SpaceX。但馬斯克給期限卻不一定能實現。他沒有做到 2014 年載遊客繞月飛行,SpaceX 2020 年才首次載人飛行;更沒能達成 2013 年超級高鐵夢想,陸地列車接近飛機速度;星艦炸了兩次,雖然一次比一次好,但火星夢看來遙遙無期。

有人說馬斯克是職業騙徒,但他確實離目標越來越近,所以追隨者也相信教主可達成所有夢想。他瘋狂、冒險、執行力強,雖然也會搞砸事情,但就像瀕臨破產的 SpaceX 賭上一切的第四次發射,命懸一線時倖存。

且馬斯克不無聊,他非常高調又是億萬富翁,是一艘主流河流上的豪華郵輪。馬斯克確實用過非法藥物,在喜劇明星的節目吸大麻,自稱服用低劑量氯胺酮緩解憂鬱症,因效果比「讓人變成殭屍」的傳統藥物好。他還經常開毒品玩笑,如他收購可口可樂就加入海洛因。

2018 年馬斯克戲稱以每股 420 美元私有化特斯拉,使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介入調查。同年馬斯克公然說某批評他的潛水員是戀童癖,律師辯護時說「戀童癖」只是激烈言辭,不代表是真的。馬斯克認為 X 是不正經的地方,不要太認真看他每次發文;他愛罵人,他自嘲,與祖克柏隔空叫陣,批評政府,2022 年真的買下 X 後,將 X 媒體信箱自動回覆改成「狗屎」emoji。

2023 年 11 月馬斯克點讚反猶太發文,很多企業發現 X 廣告旁出現種族主義言論,故蘋果、IBM、迪士尼等都暫停投放廣告。媒體峰會時他還點名迪士尼 CEO 鮑勃·艾格,用髒話表示不會遭廣告商用錢威脅。

確實很難有人能威脅他。Google 皮查伊、微軟納德拉、蘋果庫克、輝達黃仁勳,講話通常深思熟慮,使用社群媒體也是為公司業務,只有馬斯克塑造出個人 IP,他是自己的代言人,管不住的嘴總為他惹麻煩,醜聞就是他形象的部分。抽離任何部分,馬斯克就不是這個馬斯克了。

(本文由 愛范兒 授權轉載;首圖來源:Pixaba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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